| 【日期】= 1996.02.10 |
| 【期号】= 1008 |
| 【标题】= 八十年书香话甘苦 |
| 【版次】= 04 |
| 【版名】= |
| 【作者】= 薄文军 |
| 【专栏】= |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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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文军 (1996.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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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1996.02.10 <期号>=1008 <标题>=八十年书香话甘苦 <版次>=04 <版名>= <作者>=薄文军 <专栏>= <正文>= （散文） 八十年书香话甘苦 ○薄文军 “书香是与铜臭相对的。其实书未必香，铜亦未必臭。”这是梁 实秋先生的论调，很有几分庄夫子的味道，不过你可千万别上当，梁 先生这话不过是顺手一剑封住门户，省得与别人纠缠。不信你看，梁 先生爱书成癖，著述颇丰，作文章中外古今顺手拈来，横生妙趣，有 才无学者难以为之，足见书还是香；梁先生对钱嬉笑怒骂，敬而远之 ，高蹈孔夫子之后尘曰：“富与贵，浮云耳”，足见铜还是臭。又闻 银行系统按脏、累、险几个名目为各工种的职员发岗位津贴，出纳员 便靠了一个“脏”字，此铜臭之又一佐证。不妨说，“书就是香，铜 就是臭。”只是这几年追腥逐臭的人太多，或者说不辨香臭的人太多 ，才让那位赵公元帅明目张胆地砸起至圣先师的招牌。 自我先祖父汝池公凤村先生入塾读书，迄今已是八十年了。八十 年书香算不得久长，不过在乡下也还够得上体面，只是这八十年的甘 苦确实一言难尽。不用说读书求学，思考人生，报效国家，造福乡里 ，谋求生计，单就藏书一项便曾几起几落历尽沧桑。 祖父由私塾而学堂，然后考进利津师范讲习所，随之毕业回乡执 教，这期间是曾省吃俭用买下一大批书的，自然老人家也像所有爱书 成癖的古人今人一样视书如命。那一年日本鬼子进村扫荡，村里先已 得了消息，少不了各家都把那值钱的东西该收的收，该藏的藏。祖父 对家里的东西全没在意，唯独把所有的书收拾在一块，来一个土行孙 的绝活——土遁。好不容易，文弱的祖父刨好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地 把书放进去，埋好土，做好伪装……谁会想到这一埋偏就出了麻烦， 让这些书全部遭了灭顶之灾。祖父有位堂弟年纪轻轻却抽起了白面， 自己一份家业早已败坏干净，整天琢磨着怎样从兄弟叔伯们那里捞点 外块，这天见祖父埋东西，这位叔祖便以为机会来了，等祖父埋完， 伪装好，刚一走开，他便急不可耐地跑过去三下五除二给扒了开来。 当然，叔祖大失所望，书本扔了一地，扬长而去。这下可苦了祖父， 鬼子眼看就要进村了，这里却给弄成这个样子。鬼子汉奸本来对读书 人就多着几分怀疑，再加上这书里也少不了有些抗日宣传材料……再 埋是来不及了，只得抱来一些碎草盖上，忍痛割爱，烧！火慢慢着着 ，很象农家打扫完院子烧灰积肥的样子，可祖父的心却仿佛正被虫儿 一点点蚕食着，痛得来不及往外流血。 不消说，这次劫难之后，祖父又是一番苦挣苦熬省吃俭用，然后 是买书存书，日积月累。小鬼子给中国人打跑了，用不着再担心扫荡 了，心爱的书籍终于可以摆上书桌与笔砚为伍，散发它们特有的馨香 。祖父擅小揩，无事时灯下抄书自娱。忽一夜有河东落草者持枪破门 而入，竟将这些物什一扫而空，土匪抢鸡抢鸭抢银子抢钱也抢书。 解放后的那些日子买书，读书、存书是比较自由的，祖父的藏书 又日渐多起来，而且不久，父亲也参与其间，存他喜欢的文学读物。 到“文革”前夕，一个耕读之家的轮廓又清晰起来，祖父在劳累之余 又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然而，好景不长，有那么一阵子，祖父 忽然着了魔似地卖起东西来。家无金银，箱子柜子上的铜饰却也免不 了要被敲下来，连同锁环上的铜钱，杆秤上的铜盘，青铜的汽炉，半 旧的坐钟收拢一块，卖！然后是书，整麻袋的书被送到收购站。祖父 大概是精神错乱了，一家人惊愕到不肯阻拦，包括同样爱书如命的父 亲。直到有一天，那些咂“四旧”的闯将们不是在黑夜而在白天冲进 院子；登堂入室，把祖母好不容易瞒过祖父藏起来的一对大花瓶搜出 来在门前的阶石上摔个粉碎，父亲才若有所悟，不再对祖父的反常耿 耿于怀。 几经浩劫，家中藏书已几乎是荡然无存，直到祖父病逝，能留下 来的线装书不过是几册已难以成套的医书，对于读书人家来说，这是 真正的家徒四壁。只是那种爱书如命的遗传基因忽然有一日在我体内 复活、膨胀、难以言说。 我藏书是从《毛泽东选集》开始的，这有其历史前景，但更重要 的，我认为毛主席确实伟大，诗好，文章也好，我喜欢他笔下那种排 山倒海的气势和无懈可击的严密。在写作上如果说到前人对我的影响 ，我想首先应该是毛泽东，然后才是鲁迅。政策好了，书禁开了，我 的心被点燃了。在父母惋惜的回忆声里，我从书店里从旧书摊上买回 了曾令他们心驰神往过的十七年文学，在刘兰芳袁阔成迷人的说书声 里我开始了对古典名著的寻觅。还有教科书的指引，老师的点拨，我 开始从作品转向作家，由选篇到选本到选集、全集。我醉倒在八十年 书香的路上，醉倒在无处贴明星剧照的书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