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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1998.01.02
【期号】= 1418
【标题】= 夺回生的权利
【版次】= 03
【版名】= 娱乐百花园·广告
【作者】= 胡存英
【专栏】=
【正文】=
 

夺回生的权利

胡存英  (1998.01.02)

   夺回生的权利
    三十多年前,一头小猪把田茂平的两只睾丸吃了,从此他失去了
性能力。
    十年前,他人生有了转折,哥哥田茂勤甘愿献给他一个睾九,医
生吴铁城冒着技术风险给他做了睾丸移植手术。如今茂勤、茂平已经
娶妻生子。
    这个故事从开始发生到现在,整整经历了30多个漫长的春夏秋冬

    飞来横祸:小睾丸被猪吞吃
    1958年刚刚来到,微山湖中微山岛上的一户普通渔民家里就喜添
了一个男孩——茂平。他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这天,茂平的
父亲带着长子下湖了。茂平的母亲有忙不完的家务,就把茂平放在地
上。一头几天前才从集上买来的小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这头红了眼的小猪,钻进屋里,竟把茂
平的两只睾丸给吃了!
    小茂平连声惨叫!
    母亲顾不得惩罚那头小猪,抱起茂平就往公社医院跑。医生给茂
平止了血,缝了许多针。奇怪的是,后来没有再看,却也没有发炎。
睾丸的事,也没有引起注意。
    然而,随着茂平年龄的增长,他的父母,他本人,也注意到“蛋
子”没有再生,“小鸡”也不见快长。但家人极少公开议论这件事,
只把忧愁和痛苦埋在心里。
    有婚无性:妻子要求真丈夫
    虽然失去了睾丸,但茂平还是家庭和社会公认的男子汉。他的自
我感觉和衣着打扮也是如此。26岁那年,这个高高个儿的小伙子经人
介绍,与他的一位小学女同学谈起了恋爱,不久便举行了婚礼。
    当时,生活在农村的茂平和他的妻子,对性爱的理解犹如月色朦
胧。妻子觉得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所以两人感情尚好,还能平平安安
过日子。在外人眼里,这是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但是,当妻子结识了另一个男人之后,便有了两个男人在这方面
的强烈对比。小夫妻俩不得不摊牌了。茂平狠狠打了妻子一个耳光,
可这并没有减轻他感情上受到的打击。
    手足情深:兄向弟捐赠睾丸
    1987年4月的一天上午,茂平坐船上岸,又转乘长途汽车从山东
省微山县来到江苏省徐州市第三人民医院,慕名找到泌尿科主任吴铁
城,将来龙去脉无保留地告诉了吴大夫。
    吴铁城第一次接诊这样的病人,他深表同情。他当即为茂平做了
初步检查。他看到茂平皮肤柔嫩、细腻、皮下脂肪较厚,没有胡须,
睾丸缺失。他问:“你自我感觉是男是女?”
    茂平立即答道:“男的!”
    吴铁城告诉他:“你这种病只能做睾丸移植,但这不是一句话的
事,你先回去吧。”
    茂平却急着说:“让我住院吧!救救我吧!”
    “你先回去吧!”吴铁城还是那句话。
    吴铁城所以如此,是想再慎重考虑一下。茂平走后,他查阅了国
内外许多有关资料。器官移植,是20世纪世界医学发展中重要的成就
之一。但在当时,徐州还没有同种异体器官移植成功的先例。而茂平
所需要的,正是同种异体器官移植。而睾丸移植,当时在国内也没有
成功的先例。可吴铁城还是想接收这个病人。他对这对青年男女十分
同情,如果睾丸移植成功,就有希望挽救这个面临危机的家庭,就可
能给这对年轻夫妻带来福音。同时,他自信手术可以成功,因为他是
泌尿外科专家,对“那个部位”了如指掌。
    但吴铁城还要考虑好另一个与睾丸移植有关的问题:把另一个人
的睾丸割下一个,移植到茂平身上,法律上允许吗?如果移植成功,
又能生儿育女,在伦理道德上、遗传上会有什么“说法”?其中最敏
感的一个问题是将来茂平生了孩子,与供给睾丸的人有何关系?或者
直言不讳地说,孩子算谁的?
    为了求得一个较为明确的答案,吴铁城跑公安局、跑法院,又请
教遗传学家、社会学家和律师,最后弄清了以下几点:
    睾丸移植,法律上既没有说允许,也没有说禁止,可以视同肾移
植等人体器官移植,而肾移植在医学上已普遍开展,法律没有干涉。
尽管有此说,谨慎的吴铁城还是向江苏省公安厅和江苏省卫生局备了
案。
    无论睾丸供体来自谁,肯定要得到“谁”的同意或捐赠,因此,
移植之后便属于茂平所有了,而且移植过来的睾丸,只是个经处理的
空壳,要启动它,充满它,让它发挥功能,全靠茂平的大脑指挥和其
他器官配合,与“谁”已无实质性关系。茂平由此生的孩子,肯定属
于他与妻子。
    之后,吴铁城还是眉头紧锁,整天考虑:茂平需要的睾丸从何而
来呢?一时间,他一筹莫展。但人世间的许多事情是出乎预料的。
    两个月之后,即1987年6月,茂平又来找吴铁城了,同来的还有
茂平的胞兄——茂勤。吴铁城一看,茂勤与弟弟不同,是个典型的男
子汉:身材粗壮,喉结突出,满脸络腮胡子。茂平说:“这次是哥哥
送我住院的。”
    吴铁城认真地对他们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茂平的病,只有
靠移植睾丸才能治,可睾丸从哪里来?医院没有现成的,很难找……

    “要几个?”茂勤插嘴问。
    “起码一个!”吴铁城竖起一个手指头。
    “我的行不行?”茂勤盯着吴铁城问。
    “你?”吴铁城已有预感,他心里一阵惊喜,这再好不过了。哥
哥的献给弟弟,可以免除许多麻烦,况且茂勤正值壮年。在医学伦理
上,这是一种无比高尚的道德。但吴铁城没说这些赞扬的话,相反,
他进一步提醒他:“茂勤,如果你拿出一只睾丸,是否会影响你找对
象,甚至生育,这,你考虑过没有?”
    茂勤说:“这不用想,三弟命苦,从小让猪咬了,好不容易找个
媳妇,又出岔子,我这当哥的,别的也不能帮他什么,就成全他吧…
…”
  听到这里,吴铁城也不禁为之动容,实在不好再深问了,此时,他
心里也有些矛盾,他很想以此项技术,解除茂平及其妻子的感情痛苦
,并挽救这个面临崩溃的家庭;但他又担心由此可能给茂勤带来新的
痛苦,万一手术失败,茂勤不是白白损失一只睾丸吗?只剩下一只睾
丸时,会不会成为他组织家庭不可逾越的障碍?
    他让这兄弟俩再次返回,真正想透。
    器官移植:移植手术现奇观
    1987年11月11日,当茂勤、茂平兄弟俩再次来到徐州市第三人民
医院,吴铁城终于下定决心,接收他们住院。1988年1月13日,吴铁
城和助手们怀着极为兴奋又有些紧张的心情,开始做这项在徐州市没
有先例的手术。
    茂平和茂勤都躺在手术床上。
    首先解剖弟弟的“命根子”部位,这是受体,要看一看是否能接
受“供体”,如果行,再取哥哥的睾丸,否则,立即“关上”。
    吴铁城和助手们把茂平残缺不全的“那一块”,小心翼翼地切开
,分辨出输精管、动脉、静脉,接着取下他的几块皮肤,为他再造一
个阴囊,就象造一个小客厅。
    下一步,便是请哥哥茂勤的“宝贝”。这“宝贝”长在哥哥身上
,千丝万缕,天衣无缝,现在把它的一切联系全部离断。它不能马上
接过来,医护人员为它净身,灌洗。营养液从“宝贝”的动脉灌进去
,从静脉放出来,原有的血液被冲得一干二净。
    “宝贝”一身清爽,被吴铁城他们护送到弟弟茂平的“客厅”。
接通动脉、静脉、输精管,一切恰到好处。
    这项睾丸移植手术,从早上8时开始,到晚上10时才结束,整整
做了14个小时。
    但这仅仅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接下去,要解决的一道难题是:
排异反应。特级护理的任务,交给了护士长杨凤霞和护士鲍敏等人。
护理的重点,是那只移植过来的睾丸,而直接观察的,却是阴茎的反
应:这是睾丸移植成功与否的重要检验标志。
    1988年1月14日,即手术后的第二天中午12点,茂平的手术部位
有了反应,护士和吴铁城都很激动。
    而排异反应的难题,也解决了。
    调解失败:感情破裂终分手
    茂平还没出院,吴铁城担心的另一件事终于发生了。山东省微山
县的一个法庭来了一位审判员和一位书记员。他们要见茂平并告诉他
,他的妻子已经起诉,要求离婚,要他写个答辩状。妻子要求离婚的
理由,有性格不合,受丈夫打骂等等,但这并不是重要的,关键在于
茂平不能有正常的性生活。
    吴铁城热情接待了法官,对他们说:“从目前手术效果看,茂平
出院后不仅可以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而且有可能生儿育女,建议法
庭调解,使他们重归于好,出院前,我也可以做做茂平的工作。”
    但最后没有如愿。
    茂平的妻子坚持要离,而且作出这样的让步:不带走小家庭的任
何东西,还愿意补偿茂平500元钱。
    离婚的消息传到吴铁城的耳朵里,让他平添了几丝忧愁:这充满
了骨肉之情的哥俩,将来还能娶上媳妇吗?
    皆大欢喜:哥俩娶妻皆生子
    没过几个月,茂平突然领了一位姑娘来到吴铁城家,说是他在广
西打工时谈的一位女朋友。吴铁城高兴万分,在家做了几样菜,招待
他们,并愿他们早日成婚。
    1990年3月21日,吴铁城接到茂平的一封信,拆开一看,真是喜
出望外:茂平生了一个胖小子!信上说:“这孩子是3月10日生的。
这孩子虽然说是我的,可没有您妙手回春的技术,我怎么能得到幸福
的今天?”
    1991年4月,吴铁城升任徐州市第三人民医院副院长,1994年任
院长,工作千头万绪,但他仍然不忘这微山岛上的“哥俩好”。1994
年6月的一天,他和爱人王晓珍一起,买了礼物,去向茂平祝贺。
    又一个意外的喜讯扑面而来:茂勤也结婚生子了!妻子是四川省
广安县人。
    吴铁城分别为哥俩检查身体,还是一切正常。
    1995年10月,吴铁城第二次登岛看望他们,仍然一切正常。
    1997年1月26日,吴铁城第三次登岛看望他们,并再次为哥俩检
查身体,10年后还是一切正常。
    吴铁城妙手回春,为茂平夺回了生的权利。
                (胡存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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